插图/叶方
自打喜欢摄影，我特别爱拍晨雾，尤其钟情雾中小船，几近狂热，那种烟波涌荡、小船轻摇的迷人场景，每逢遇到总会情绪亢奋。许多年来，积攒的雾船照片不在少数，有山涧溪流树下小船，有十月金秋水畔小船，有晶莹树挂林边小船，也有岭前村头河中小船等等，可谓林林总总，不一而足，而烟雾缥缈、亦真亦幻则是每张片子必备情节，但回头看看，印象最深的雾中拍船，还真就属鹭岛那次摄影经历。
鹭岛位于吉林省舒兰市新安水库，距新安乡约22公里。这里林木茂盛、鱼虾成群，且远离村屯，少有干扰，因而吸引众多鹭鸟筑窝安家、繁衍生息，故名鹭岛，每年春、夏、秋三季，大约200余只白鹭、灰鹭栖息此处，这些国家二级保护鸟类，时而盘旋在天，时而嬉戏于水，成为鹭岛一道独特景观。置身鹭岛远眺，层层翠岭携水，巍巍峰峦擎天，漫漫绿林秀萌，绵绵山谷飞巧，屡屡让你流连忘返;居于鹭岛近观，旷野接暮静，阔湖映桦喧，舞雀戏花俏，荡船载梦甜，每每令人心旷神怡。而这里俨如仙境的曼妙晨雾，更是闻名遐迩，享誉中外，鹭岛堪称摄影人天堂。2010年10月8日，时任省农资公司副总的王长军约我鹭岛拍雾，中午时分我俩从他那江北居所出发，驾车离开松北，直奔林平公路，又上202国道，再绕210省道，经过五个多小时不懈努力，奔袭239公里，赶到鹭岛已近黄昏。
这是我的鹭岛首行，下车一看先吃一惊，条件也太简陋了!水边三间破房孤孤零零，屋后大片灌木茂茂盛盛，什么生活条件都没有。我说，晚上住哪儿呀?长军说，就住屋里，把帐篷搭在炕上就行。住在这儿?荒无人烟，破门滥窗的，多吓人啊，长军说，没事儿，别怕，你睡里边，我睡外边保护你。事已至此，怕又怎样，我便大声说了句谢谢。不待话音落地，就听长军喊道：夕阳!快拿相机!我回头一看，啊，可不是夕阳嘛，太漂亮了!便背起摄影包，扛起三脚架，三步并两步朝屋前小湖奔去。站定水畔，稍作打量发现，脚下这地儿真乃绝佳摄影机位，怪不得长军把我拉到这里拍照呢!
不大的小湖呈椭圆型布局，东西走向，东宽西窄，宽处约30米左右，长度在200米上下，占地顶多六到七亩，窄小归窄小，但秀巧依旧，东部水面与大湖相连，浩浩荡荡，西北南向和山林接壤，莽莽苍苍，当我抬头望向对面，一片白桦悄立湖畔，英姿挽夕照，倒影牵涟漪，美不胜收，尤为神奇的是,在棵棵白桦树下,不时有红叶散落一二,尽管矮小,甚或微弱,但点缀之奇效不啻画龙点睛。而纵观此刻整座湖区,真个是：斜阳慕桦白，金叶妒霞红，秋歌衔波去，归鸟唤舟来!我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声赞叹，好一幅秋野夕照图!
感慨过后，激情拍照、装机测光、构图调焦，长枪短炮轮番上阵，一阵手忙脚乱，一顿狂轰滥炸，直到夕阳落山才悻悻收工。于是，生火、煮面、吃饭、搭帐篷、铺卧具，准备休息，临睡前，我还不忘用铁丝和木棒把门窗封严。钻进睡袋,聊起刚才的拍照，我直呼过瘾，长军接话道，这才哪儿到哪儿，顶多算个开胃小菜，明天才是正宗大餐，早点睡觉，攒足精神，明早拍雾大干一场!
次日凌晨四点不到，我俩钻出帐篷，来到湖边，架好相机，耐心等待那场期盼已久的美丽晨雾。此时，因天候过早，从水面到天空漆黑一片，只在东方山颠微露曙光。四点三十分左右，随着晨光渐增，水面逐步变成蓝色，山坡也渐次泛起深蓝。从四点五十分起，薄雾开始出现，但也仅仅限于湖面，十几分钟后，雾霭越来越大，越来越浓，由初始的平静流淌，渐成辗转腾挪，直至盖湖遮山。这时，湖面蓝雾已呈灰白，但仍然出神入化，精彩绝伦，时小，时大，时快，时慢，时而凝滞，时而疾驰，时而拉成丝状，时而聚团成堆，直接让你眼花缭乱。而南山则是另一番景象，有蓝，有灰，川流不息，有黑，有白，幻化不止，偶尔还有些许暗红，奔腾律动，推陈出新，那前后迥异的幡然蜕变，简直让你目不暇接。猛然间，我突发奇想，逆光都如此漂亮，顺光又该是个啥样?转身随手拍了张片子，哇塞，太美了!整个荧屏布满蓝调，水是蓝色，天是蓝色，雾是蓝色，就连那金黄树叶也镀满蓝色，那铺天盖地的幽蓝之光，深邃空灵，满目生机，聪慧睿智，赐人启迪,要知道，我平生最爱就是蓝色，没想到在这儿过足蓝瘾。但这次的大收获并非只有这蓝色，最最让我心动的是，我终于拍到了梦寐以求的雾中小船，而且一拍就是两艘船。
早晨五点半左右，是湖面大雾最浓时刻，也是我俩最忙阶段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，小湖南岸树林边上，隐隐约约冒出一艘小船，见此，我大喊一声，长军，湖里有船!船?在哪儿?那不是吗!在小湖南岸!看到之后，他兴致大增，太好了!我俩调转机位，齐刷刷把镜头瞄向雾船。此时，湖面朦胧，水波浩瀚，晨雾蒸腾，小船悠闲，那雾瞬息万变，似舞似蹈，那船飘忽不定，欲醉欲仙，在水墨般山林衬托之下，诗意浓郁，画意盎然，面对如此美景，我俩哪敢怠慢，又是一顿狂拍猛搂，直到小船消失才直起腰来。我边查看照片，边和长军闲聊。长军，咱俩运气真好，我最喜欢拍雾中小船了。长军笑道，哈哈，比昨晚过瘾吧。我正要接话，猛一抬头，在东南大湖又见一艘船，便用手一指，大叫一声，船!长军一看，不待说话，背起包就走，径直奔向大湖岸边。
从马达声判断，那应该是一艘机动木船，遥遥望去，五到七米长船舱内共计载有七八个人，他们或坐或站，或说或笑，有人已经开始拍照，估计是一个摄影采风团，而船尾处，两面小红旗迎风招展，再为雾湖平添雅兴。此时，伴随朝日冉冉升起，在片片金光滋润之下，湖区大雾渐次散开，浓淡相间，晕染有度，极富朦胧感。水面是层层薄雾，类金丝缕缕，写意抒情，山脚呈片片小雾，如金斑点点，含蓄谦和，只山腰还见汪汪大雾，像金饰闪闪，喜庆欢快，此刻湖区到处都似金色水彩画，金碧辉煌，红红火火，金光灿烂，热热闹闹!尤其当那艘大船，在远山大雾衬托之下，冲破山脚片片小雾，划开湖面层层薄雾，满载阳光，就像披金戴银，劈波斩浪，一如劈银斩金，徐徐朝我俩悄然驶来时，仿佛云中飞船，云蒸霞蔚，堪比仙境行舟，仙气缭绕，直看得我心旌摇动，几乎难以自持。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，这是真的吗?是我在拍照吗?我悄悄掐了掐自己手臂，啊，疼，这是真的呀!刹那间，一种无端喜悦和高度兴奋，满布胸襟，贯通全身，眼角悄然溢出泪花，因为我明白，这样美妙的雾船拍摄，岂止机会难得，堪称天赐良缘!
啊，那一次美轮美奂的鹭岛摄影，终生难忘!（张守民）